〔第四十三章〕(5/7)
作品:《亮剑》
梁军跨上一步,脸绷得近乎狰狞地说:“军长,您应当知道这小玩意儿对我们没用,我们可以缴掉您的枪,强行架走您。我们有这个能力。”
李云龙冷笑道:“嗬,真是翅膀硬啦,敢缴我的枪……”
话音没落,“啪”的一声,子弹擦着梁军的头皮飞过往。梁军面不改色,动也不动地说:“军长,这没用,要是这小玩意儿都能把我们吓住,那您亲手组建的特种分队也太废物了。”
李云龙无奈地摇摇头,口吻缓和了一些:“你们听好,一个军人,可以在搏斗战中被敌人砍掉脑袋,但他尽不可以被凌辱,军人可以往逝世,但尽不能失往尊严,你们想把我躲起来,过几年苟延残喘的日子,我认为,即使是出于好心,也是对我李云龙的凌辱,让我活得像行尸走肉。这样做,我只能认为是谁和李某有深仇大恨,尽不是什么好心。你们明确吗?大丈夫来往赤条条,活着要活出个人样,逝世也得像条汉子,干吗要我往学缩头乌龟?坏了我一世名声。”
段鹏、林汉和梁军终于明确李云龙决心已定,已无挽回的可能了。三人不由心中大恸,这些心硬如铁的汉子第一次弯下从没弯曲过的膝盖,齐刷刷地跪在军长的眼前,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他们要用这种中国最古老的礼节向他们最尊重的、对他们有着知遇之恩的将军离别。这三个刚强的汉子热泪纵横,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李云龙疲惫地闭上眼说:“好啦,快走吧。记住!要保住这支特种分队,别让海峡那边的同行看笑话。拜托啦!”
段鹏等三人擦干眼泪,立正站好,向军长行了标准的军礼,然后流着泪走出大门……
李云龙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上楼,从卧室的壁橱里拖出一只紫红色布面箱子。他打开箱子,这是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发的将官礼服,据说当年为了这身礼服,很多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都帮了忙,有的国家给料子,有的国家负责加工肩章和纽扣之类的小物件,李云龙摸了摸领花和袖口上面金灿灿的松枝、松果图案,那双和礼服相配的小牛皮靴子是高腰松紧口样式,将官和校官的靴子略有差别,将官靴的靴头扁而尖,线条很流畅,这点渺小的差别表明了1955年时解放军的正规化程度和森严的等级差别。李云龙很艰苦地脱下沾满血的旧军装,慢慢地穿上这套已经过期的将军礼服,心里想起当年授衔时他和丁伟等人嫌少将军衔太低而故意闹事的往事,不由得轻轻笑了。那会儿还是年轻呀。礼服穿好了,他又从箱子衬里的小兜中取出三枚金灿灿的勋章,他仔细打量着三枚勋章,心里热融融的。有八一红星图案的二级八一勋章是授予在十年土地革命战斗中担负过团级指挥员的;有延安宝塔山图案的二级独立自由勋章是授予抗日战斗中担负过八路军、新四军团级指挥员的;有**图案的一级解放勋章是授予解放战斗中担负军级以上指挥员的。这三枚勋章从设计到铸造都极为精巧,上面镀着纯金,在灯光下很刺眼,这三枚勋章上浓缩着从贫瘠的山沟里浴血拼杀而渐渐壮大起来的这支部队的过程,也浓缩着李云龙个人历史和百战搏杀的记载。他把勋章别在礼服的右胸上,戴上装饰着金色帽缏的大檐军帽,对着穿衣镜看看,到底是礼服,穿上它,人变得神情奕奕,穿衣镜里涌现一个八面威风的将军,一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黄色的硬质肩章上,那颗金色的将星在灯照下闪耀着……
他扶着楼梯扶手从楼高低来,慢慢坐进沙发,拿起电话拨通了马天生的办公室:“我是李云龙,现在在我家里……这有什么好奇怪,我知道你正四处搜捕我,怎么就没想到上我家来看看呢?你大概只顾着在车站码头撒网了吧?看来你的头脑不太机动。说实话,这个军交给你我还真不大放心。好吧,你来吧,咱们该好好谈谈了,毕竟共事一场嘛。记住!只容许你进我的大门,持枪的战士们不准进来,我手里有枪,你马天生要有点儿良心,就不该让年轻的战士作无谓的就义。好,来吧,我等你。”他挂上电话,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腰板挺得笔挺,两个膝盖微微离开,被折断的左臂自然垂放在左腿上,闭上了眼睛。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该走啦。身为将军,他不爱好这种回宿。记得一个著名的外国将军说过:一个军人最好的回宿,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李云龙批准这种观点,观赏这种逝世法。惋惜,生活没有给他这种机会。
他环视着这熟悉的客厅,在这里他和妻子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客厅里的空气中似乎还留着田雨特有的芳香气味,这沙发上似乎还留着田雨的体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眼前幻化出炮火连天的淮海战场,那小小的野战医院,那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俏丽少女。他忘不了妻子和他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云龙啊,你是龙,我是云,龙和云是分不开的。他想象着,一条浑身闪动着金色鳞片的苍龙在一片云蒸霞蔚中翩翩起舞,云中龙啊。他不由轻轻笑了,妻子也太高抬他了。不过,妻子能这么重视他,还是挺使他感到欣慰的。
唉,人要是能重新活一遍,大概就会比第一次活得仔细些,有滋味些,会多享受些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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